“喂,你好,是梁检察官吗,我是胡欣,我刑满出狱了。”
“胡欣,出来后你可要好好守法,不能再犯错了。有时间把你记账的笔记本取回去吧。”
胡欣是一家卫生设备有限公司负责人,因为经营不善,欠了一屁股债,仅剩一座待拆迁的厂房,其资产已无力偿还所有债务,即使拆迁,那些债主大都只能拿到“打折”后的还款。胡欣和其中一名债主汪俊私交甚好,“讲义气”的他为了全额还清汪俊40万元的债务,就与汪俊串通,伪造借条,虚增3倍欠款金额,试图以此增加汪俊债权,帮他要回全额债务。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胡欣在一次吃饭时无意中说到此事,被人举报,最终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放下电话,我打开柜子:4本记账笔记本,近6000条借还款明细,3600余万元涉案金额,一份再审民事判决书,一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这起民间借贷虚假诉讼系列案件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我眼前。
2013年,省公检法司联合开展打击虚假诉讼专项行动,新北区法院执行局发现,胡欣所办卫生设备有限公司的几件劳务合同纠纷申请执行的工资数额过高,存在虚假诉讼嫌疑。
接到线索后,我立即展开调查,翻阅了30余本卷宗后发现,除劳务合同纠纷,仅在我区法院,以胡欣及其公司为被告的民间借贷纠纷案件就有几十件。我为此整理出一份出借人名单,赶赴银行查阅账户往来信息,并开展针对性调查,发现除部分案件属于“高利贷”性质外,胡欣还和出借人汪俊串通虚增借款数额,通过虚假诉讼骗取法院调解书。在对民事案件监督的同时,我及时将胡欣涉嫌妨害作证的线索移送公安机关,由公安机关对胡欣刑事犯罪事实进行侦查。
胡欣被刑事拘留期间,我多次去看守所提审,和他一笔笔核对借款还款数额。最初的提审并不顺利,他始终对借款数额含糊其词。为了能让胡欣配合办案,我从看守所出来便直奔胡欣家,见到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了解到她们的生活现状:因为胡欣欠了高利贷,现在又被抓了,母女俩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再次提审时,我谈到他妻女的艰难处境,让他配合调查,早日出狱,弥补自己对妻女的亏欠。听后,胡欣流下了愧疚和悔恨的泪水,主动供述了自己的罪行,将自己与汪俊如何串通伪造借条,虚构三倍借款金额,如何通过虚假诉讼获得法院调解书的过程和盘托出,还交代出家中有几本记录了所有借贷信息的笔记本。汪俊也拿出了原始借条,并如实陈述了在胡欣授意下虚增债权的经过。
胡欣给我打电话的第二天,他很早就来到我办公室,一再对我表示感谢。他平静地谈起他这一年多不同以往的经历和出狱后的生活变化。后来,胡欣还打电话咨询我,他向亲戚借的钱是不是也要去法院打官司。我建议他所有债务都通过向法院起诉后参与执行分配,胡欣表示,这次一定要如实反映借款还款情况,不再抱侥幸心理弄虚作假了。
工作这么多年,办过不少案件,职业属性使我看见的是人性的阴暗面和社会的假恶丑,不是没有厌倦过、失望过,但胡欣在整个办案过程中的表现却让我触动。我的一点努力唤醒了他内心对亲人的愧疚和对刑罚的敬畏,最终由抗拒走向合作,挺起胸膛勇于承担法律责任,并开始相信法律、用法律解决问题。这一切,让我感受到了依法履职的价值,并更加以这份职业为荣。